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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11月15日

全文3504字，阅读约需要7分钟 紫禁城的钟声敲了整整一夜。 一场奢华到极致的葬礼，让旧中国的影子彻底沉下。 而那一天，我亲眼看见金色灵舆消失在风雪里。 文｜潇湘倦客

1908年11月15日下午一点四十分左右，执掌中国大权近半个世纪的慈禧太后撒手人寰，享年74岁。就在她去世前一天，光绪皇帝也突然驾崩，两者相差不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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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巧合让京城的人们议论纷纷，笼罩在一种诡异而不安的气氛中。

慈禧去世时，中国已经有了电报、照相机、蒸汽火车，外面的世界正翻滚着新的时代浪潮。但她的葬礼，却仍旧遵循一整套古老的礼制，钟鼓、黄幡、纸人、喇嘛经声……一切都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华丽，把古老王朝的尊严延续到尽头。

我常在想，那个午后的紫禁城，是怎样的光景。

金色的灵柩、被风卷起的旌旗、太监哭得沙哑的嗓子，还有那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他们跪的不仅是慈禧，也是一个将死的时代。

几十年后再去看这些旧档、旧照，依旧能感到那种冷意：一种从历史深处透出的寒气。

1908年初冬，紫禁城内气氛凝重。慈禧太后在西苑仪鸾殿的后殿福昌殿内咽下最后一口气，掌仪司的首领太监早已在外候命。他们早已开始筹划移柩之事，这在宫中叫“预仪”。

吉时一到，数十名太监合力抬起那顶鹅黄色的吉祥轿，将遗体从仪鸾殿抬往皇极殿。。这是一段短暂却象征意义极强的旅程——从太后逝世的场所到停放灵柩的殿堂。

次日清晨，入殓仪式开始。遵循古老的皇家丧仪规范，皇极殿内点满了黄蜡烛，火光映在金漆棺椁上，木棺里事先早已垫好了缎褥与貂皮，上面又覆以织金龙袍。

太监们依次上香、净手、铺锦缎、置香料，一切按程序执行，不差一分一秒。

慈禧太后的遗体停灵于皇极殿整整17天，在这17天里，皇室成员、文武百官按次序入殿哭灵，亲王贝勒昼夜守丧。

朝中议定出殡日期为12月2日，清廷之所以选择这么长的停灵时间，一方面是为了准备规模宏大的葬礼，另一方面，也是清廷最后一次试图维持体面的仪式感。

在举行葬礼的好几个月前，去清东陵的道路就已经被修缮，甚至动用了蒸汽压路机，目的是让路面更加平整，亲王和高官们还多次巡视了道路的情况。人们尽了一切努力来为已故的慈禧太后准备这条道路，以便使慈禧灵柩能够庄严顺利地通过。

这是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场景：现代科技的产物被用来服务一场古老的皇家葬礼，恰如慈禧太后本人——她一生坚守传统，却又不得不面对西方文明的冲击。

为了让各国驻华公使观礼，外务部早早便在东直门外的一个小土丘上，搭建了一个带顶棚的看台。而在东直门内附近，还有一个单独的亭子，是为各国外交官、尊贵的商业权贵及记者们所搭建的。

出殡那天的清晨，天气阴冷，寒风刺骨，城内所有交通都已中断。凡送葬行列经过的地方，整条大街上站满了旗兵和配枪的新军士兵，沿街所有门窗都要求关闭，大街两旁的所有岔道也都用蓝布遮挡了起来。

送葬仪式是不允许老百姓围观的，但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围观的人都涌出城外，东直门外各国公使看台附近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送葬队伍于早上7点15分时离开紫禁城，送葬队伍走的很慢，一直到上午10点半才出了东直门。

远远看去，送葬队伍让人震惊。

打头的是一队穿着现代军装的长矛轻骑兵，装束齐整，举止得体；接下来是一大群身穿猩红色绸缎衣服，帽子上插着黄色羽毛的仆役，大约有几百人，他们预备着轮换抬灵柩。

紧接着又是另一队长矛轻骑兵，在他们的长矛上飘扬着红色长条旗。这些骑兵之后，跟着马枪骑兵，他们属于皇家禁卫军，身穿有红镶边的灰色军衣。

接着，又有一排排穿着红衣服的仆役，举着绿、红、紫、黄等各种颜色的旌旗和低垂的绸缎条幅。那些举着鲜艳旌旗的仆役行列没完没了，似乎他们把皇宫里的旌旗全都搬出来给已故太后送葬了。

这些还只是开路的仪仗队。更加引人注目的景象随后出现。

更多的黄色轿子自上而下地过来，在这些轿子的后面就是慈禧的灵柩了，灵柩体积大得吓人，灵柩上还顶着一个偌大的金球，而且是用一块边幅很宽的织锦罩起来了。

它被一百多个轿夫用长长的竹杠抬着，高高地耸立在他们的头顶上，以威严而庄重的方式向前移动，一位喇嘛用小木鼓敲击出了轿夫们抬灵柩的步伐节奏。

灵柩前面，有数百面黄色旌旗作为先导，接着是一大群身穿长袍和帽子上插着黄色羽毛的仆役。

他们的后面是一批身穿紫红色长袍，上面有象征长命百岁、用金线刺绣的“寿”字，这些人也都手持黄旗。到处都是一片黄色的海洋，有无数方形或圆形、上面绣满了龙凤的各色旌旗。

在其他的轿子、小矮马、旌旗和丧旗的后面，还跟着一大批身穿深黄色袈裟的喇嘛和尚，他们分别来自西藏和蒙古。

送葬队伍中还有三匹排成一列纵队的白色小矮马，分别拖着三个装置在四轮轻便马车上的轿子。这些是慈禧太后最喜欢的轿子，那些白马也是她的宠物。

这个由小矮马组成的队列行进缓慢又悲怆，此情此景令人动容。接下来是来西北沙漠的高大骆驼，它们成两列纵队，行走在道路的两旁。这些骆驼主要负责驮运搭帐篷和日用饮食等必需品，因为送葬队伍要走整整5天才能到达清东陵。

沿途送葬的队伍经过，现场像死一般的寂静，站在土丘上那成千上万的人们也都静穆无语。就像一位女神正从他们面前被抬过，其灵柩一摇一晃，庄严地向前挪动。

这种寂静反映一个垂死帝国的最后尊严。

沿路的士兵们全都持枪致敬，外国公使的警卫们也都向灵柩敬礼。但是，这种敬意更多地是出于礼仪，而非真正的哀悼。

在浩浩荡荡的葬礼沿途，还出现了诡异而令人惊悚的一幕。那是大批如同真人大小的纸人阵列，远远看去，简直分辨不出真假。

中国祭奠死人有焚烧纸制冥器的风俗，早在三个月前，清宫中就已经焚烧过大量用纸糊的冥器。

各种做工精巧逼真，惟妙惟肖的钟表、梳妆台、烟杆，这些都是老佛爷身前的心爱之物。还有一大群纸糊的太监，他们将在阴间继续伺候主子。

葬礼现场的纸人排列整齐，阵容空前绝后，令人叹为观止。纸人们个个都面带诡异的微笑，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阵列中有身穿清朝官服作行走状的各级官员，有手持兵器骑在纸糊马匹上的将军。还有大批身穿洋式军服，排列成队的新军士兵，他们有的手持军号，有的肩负洋枪。

慈禧太后的灵柩被一步步抬到清东陵，最后于次年十月葬入菩陀峪定东陵地宫。这座陵墓，始建于清同治五年（1866年），完成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历时42年。

在整个清东陵中，慈禧陵寝是最精美考究的一座，其所用石料一律采用上好的汉白玉，而三大殿更是奢华，其梁枋都是用名贵的黄花梨木制成，棺椁用的是更为名贵的金丝楠木，可谓“寸木寸金”。

据统计，地面建筑所用金叶用去黄金近5000两，殿内外彩绘2400多条金龙、64根柱上缠绕的半立体铜鎏金盘龙等全都筛扫黄金。

可惜的是，几番浩劫下来，如今只剩5块半天花板尚能见证曾有的奢华。

当然，这些费用比起陪葬的珍宝来说，又算不了什么。据清宫档案《大行太皇太后升遐纪事档》记载，慈禧生前先后向陵墓金井中放了六批珍宝。

慈禧太后是历史上著名的“奢侈”太后。她生前酷爱珍珠、玛瑙、宝石、玉器、金银器皿，死后棺内陪葬的珍宝价值白银高达亿两。

慈禧太后棺内最珍贵的陪葬品包括她口含的夜明珠，据说此珠在夜间百步内能照见人的头发。

还有翡翠西瓜、甜瓜、桃、李、杏、枣等宝物，这些都是用翡翠玉石制作的。仅这些珍宝，就价值数百万两白银。

然而，这种厚葬并未让慈禧太后安息。恰恰相反，她的奢华葬礼与丰厚墓葬引起了盗墓者的贪婪。

1928年，驻扎在河北遵化清东陵附近的国民革命军第12军军长孙殿英通过一名曾侍奉过慈禧的太监之口得知东陵的慈禧墓中随葬有大量稀世珍宝。

1928年7月初，孙殿英借口剿匪进入清东陵；4日至11日，又以军事演习戒严的名义将清东陵团团围住，以从容实施盗墓。

最初，孙殿英的匪兵们不懂盗墓而乱挖一气，但忙乎了两天，仍找不到地宫的入口。后来，他们寻到一位当年参与修墓的老匠人，这才顺利找到地宫入口并通过爆破方式将其炸开。

据一名自称是盗陵连长的回忆说：

“当时将棺盖揭开，见霞光满棺，兵士每人执一大电筒，光为之夺，众皆骇异。俯视棺中，西太后面貌如生，手指长白毛寸余……珠宝堆积棺中无算，大者由官长取去，小者由各兵士阴纳衣袋中。于是司令长官下令，卸去龙袍，将贴身珠宝搜索一空。”

盗宝案事发后，舆论一致谴责，并要求南京政府严惩盗宝者。据孙殿英身边的高参文强回忆，孙通过戴笠向蒋介石、宋美龄、宋子文、孔祥熙等要人行贿这才勉强过关。

而慈禧太后（及乾隆）的陪葬珍宝自此也杳无音讯，这场盗宝大案也最终不了了之。

慈禧太后就这样走完了她的身后旅程——从风光大葬到身后凄凉，从至高无上的权力到被毁棺抛尸。

荷兰记者博雷尔当时评述说：

“慈禧太后就是这样辞别了人世，这位奇妙而可怕的女皇……这位一生充满传奇，不顾及任何事物和任何人，其意志即是法律的女人，如今已成了一具冰冷和枯萎的尸体。”

慈禧死了，同时一个旧的时代也随之而去。她死后仅仅不到三年，武昌起义的枪声就响起了，大清王朝随之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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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湖北省